屋内寂静片刻,齐然才斟酌道,“下月武靖侯便要班师回朝,或许太子有他的谋划。”
毕竟如今二皇子因着丞相府李和杀人之事便已有落下风之势,若东宫再将手握三十万大军的侯府拉入东宫阵营,那扳倒二皇子便是胜券在握。
当然韩逸之也是明白其中缘由,因此才会放过宋时一马。
“你且回去,明日一早便出发。”韩逸之收起面上情绪,转身收起册子,下了逐客令。
齐然早就想回去了,这几日工部因着连州的事忙得不可开交,刚刚又去御书房请了圣旨,让太医院配药安排人一道去连州,明日又要起个大早,他得早些回去睡上一觉。
因此在听见韩逸之的逐客令,他倏地站起,抛开刚刚的疑惑,毫不犹豫地往门口走去。
“遵命,殿下也早些休息。”
话落,人便已经出了屋子。
人走后,韩逸之才对暗卫道,“李和一事盯紧些,若有变化,即刻去东宫通报。”
说着他又执笔写了一封信,“将此信送去东宫。”
太傅与皇兄情谊深厚,就算不能彻底扳倒丞相府,也必须狠狠杀杀其锐气。
“是。”暗卫应声接过,闪身出了屋子。
......
翌日,天光微亮,宋时便带着棋三出发赶在城门开启的时辰,与韩逸之汇合。
半个时辰后,马车停在城门口。
宋时刚要下马车,后方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,不待她转头,一匹黑色骏马便停在了她跟前。
她微微侧身挡了挡跟前的灰尘,抬首望去。
只见韩逸之着一身墨色束身骑装,身姿挺拔地坐于马背上,墨黑的长发用一根红色绸带高高束起,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丝多余情绪。
在感受到她的目光时,眼帘微低瞥了一眼,活像是见到了什么刺眼的东西,嘴角绷紧皱眉移开目光。
宋时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紧张,脑子里的思绪不停翻滚,猜想或许是因着前日丞相府的事。
她握了握手轻咳一声,刚要说些赔罪的话,后方又传来一阵驹马嘶鸣的声音。
转头看去,见着为首的两人,宋时心底顿时叫苦。
工部侍郎齐然能来,她倒是猜到了。
但怎么锦衣卫北镇抚司赵宇也来了,看着他身后跟着朝堂拨的十车赈灾防疫物资,她心里顿时明了,原是押送物资的。
此人是太后的亲侄子,与韩逸之交情很好,嘴又恶毒,以往在国子监就常常挖苦她,让她出丑。
此去连州与他同路共事,恐怕更不好过了。
果然,不等宋时行礼问候,赵宇便一脸厌恶地看着她,出言讽刺。
“此去连州查案,圣上只给了一个半月时间,世子若坐马车与赈灾的物资一道,恐怕到了连州也不用查案做笔录了,这般柔弱,何必厚着脸皮跟着去?”
“本世子不过是奉旨行事。”宋时抬首忍不住反驳,但看到这几人都骑的马,又将反驳的话咽了下去,转而看向韩逸之,“现下也不曾备马,不若殿下与两位大人先行,待臣换了马匹,随后便追上来。”
“嗯。”韩逸之冷声地打断赵宇即将说出的话,手中鞭子一挥,便策马而去。
赵宇冷哼一声,转头对着身后押送物资的侍卫喝声道,“跟上!”
而齐然则笑着对她点了点头,一同挥动鞭子跟了上去。
“去最近的马场牵一匹马过来,要快。”宋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,对着棋三道。
其实出发时她也曾想过骑马,但她自小便不擅长骑术,连州偏远,她想着只要韩逸之这位重要人物及时到便可,她晚几日应该不成什么问题。
但如今这赵宇都这般说了,她是不能再坐马车了。
就这样,她又耽搁了半个时辰才出发。
为了追赶韩逸之等人,她在路上也只吃了些干硬的饼子,一路问着驿站和茶馆的人,才在天黑之前追上他们。
将马绳丢给棋三,宋时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客栈。
此时韩逸之和赵宇齐然几人刚用了晚膳,见到风尘仆仆的宋时,皆是一顿,显然没想到她能在今日追上来。
“殿下。”宋时忍着疲惫,浅笑端正地行了一礼。
此举恭敬有礼,亦有讨好的意味。
一路上宋时也想了许多,如此赶路,到连州也得十天路程,与其路上冷言相向,不如先示好。
到了连州查案,共事也轻松些。
她这小身板,是真的受不住,仅这一天便已是身心俱惫。
韩逸之收回目光,转身大步上楼根本没有理她。
齐然点头笑了笑跟了上去。
倒是赵宇,看了一眼二楼转角处的韩逸之,勾起嘴角,冷哼一声看着她。
“想不到宋御史竟能追上来,这些年倒是骑术有长进了,只是这身子骨不晓得可有增进?别到时还未到连州便倒下,拖累了三皇子殿下,还得费人来伺候世子。”
他这话,自然是说的之前在国子监的骑射场上,她还未上马便晕倒,导致同组的他分数最末,被人笑话,自此也开始针对上了她。
想到着,宋时不由地心里叹了口,只道这人真是难缠!
她皮笑肉不笑,“赵大人多虑,时辰不早,本世子便先行歇息了。”
这时棋三也正好走了进来与掌柜要了上房,宋时接过牌子,刚要准备上楼,又传来赵宇的嗤笑声。
“这么说,世子是一定要跟着去给三皇子添麻烦了?”
这人怎么同女人一般啰嗦?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!
见楼下除了掌柜与棋三,便只有他两人,宋时顿时直起身子,神色复杂地打量着赵宇,语气也含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意味。
“赵大人怎么一口一个三皇子的?”说到这她握拳轻咳了声。
“你!”
‘砰’的一声,二楼传来一阵门板倒地的声音,打断了赵宇即将骂出口的话。
二人一顿,侧首抬头看去。
只见韩逸之跨过门板立在二楼梯口处,脸色阴沉恐怖,眉头微压,幽黑的眼眸渗着冰人的寒意,盯着宋时,一步一步走下来。